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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庄子大传》乃庄子后裔——江苏泗阳“漆园堂”始祖镒公之第20代孙庄斌(老貘)最新力作。全书凡三卷120章,以时间为经,事件为纬,庄子文章为灵魂,铺陈战国中期文明裂变的壮阔画卷。
第一卷《青铜血》 追溯庄氏家族作为楚国公族,因吴起变法而遭“夷宗”之祸,举族流亡宋国蒙地的悲壮历程。通过青铜礼器的熔毁与再生,隐喻旧贵族时代的终结与文明根脉的隐秘传承。
第二卷《漆园蝶》 聚焦庄子在宋国漆园的成长与求索。从编屦贩履的困窘,到管理漆园的体悟,家族的手工业生涯成为其“道在蝼蚁”思想的温床,技艺的实践升华为“技进乎道”的哲学。
第三卷《逍遥游》 展现庄子思想臻于化境的晚年。从濠梁之辩到蜗角之战,从拒楚相位到鼓盆而歌,其学说在战国烽火中淬炼成熟,最终在“化蝶”的物化境界中,完成生命与天道的永恒合一。
本书以恢弘笔触,融汇历史事件、风土人情、地理山川、典章制度与科技文明,通过细腻的人物描写、深刻的心理刻画与充满张力的戏剧冲突,复活了庄周这位千古哲人,揭示了《庄子》哲学诞生背后那波澜壮阔的时代与生命历程。这既是一部个人传记,更是一部战国文明的史诗,一次追寻天道的精神朝圣。
“我的天,”庄穆喃喃自语,“他把整个楚国都穿身上了?这算是最早的‘穿戴式设备’吗?”
更神奇的是,随着吴起的呼吸,那幅地图似乎还在微微起伏,仿佛整个楚国都在他的胸膛上活着、呼吸着。
就在他走神的这一刻,戏剧性的高潮来了。一支特别有想法的箭,它可能出厂时被工匠多磨了两下,或者在空中飞行时认真思考了人生的意义,它没有射中吴起,而是“噗嗤”一声,精准地扎进了楚声王已经不会感觉到疼痛的臀部。
时间,仿佛凝固了。
所有的箭矢,都在这一刻悬停半空,像是被一个无形的、巨大的磁铁吸住了。那些包金箭簇在空中微微颤抖,发出嗡嗡的鸣响,如同一个看不见的巨人在拨动琴弦。
紧接着,酝酿已久的秋雷终于落下,不是一声,而是一串,轰隆隆滚过王宫上空,震得祖庙梁柱上的灰尘像雪崩一样往下掉。一道闪电劈开了灵堂的屋顶,不偏不倚,正好落在那些悬停的箭矢上。
雷电仿佛给那些包金箭矢充了值,它们瞬间挣脱了磁力(或者只是物理惯性回来了),化作一场真正的“青铜雨”,噼里啪啦地砸在宫殿的每一个角落。一支箭甚至射穿了庄穆脚边的一个陶罐,里面腌制的、庄穆准备晚上偷偷当宵夜的酸黄瓜,顿时汁水四溅,充满了命运的酸爽味。
更神奇的是,这些被雷劈过的箭矢,在接触到宫墙时,并没有简单地掉落,而是像拥有了生命和艺术细胞一样,在墙上“写”下了两个巨大的、由血迹和焦痕构成的籀文——“夷宗”。
那两个字写得龙飞凤舞,笔力遒劲,若是放在平时,定会被书法大家称赞为“铁画银钩”。可此刻,它们狰狞地趴在宫墙上,像是用鲜血书写的诅咒。
整个宫殿安静得能听见鳄鱼在云梦泽打哈欠。
“夷...夷宗?”一个老贵族哆哆嗦嗦地念出来,声音颤抖得像是秋风中的落叶。然后眼睛一翻,直接晕了过去,动作干净利落,堪称“瞬时晕厥术”的典范。夷宗,意味着灭族。这在当时,比后世被全网封杀还严重一万倍。
庄穆没晕,他低头,发现自己的玉佩不知何时被一支掉落的箭簇吸了过去。那箭簇内部,似乎镶嵌着一小块天然的磁石。而更让他瞳孔收缩的是,在磁石吸附玉佩的瞬间,玉佩光滑的表面,在雷电的余光照耀下,竟然反射出了一些极其微小的、像是用针尖刻上去的符文痕迹。他认得,那是吴起推行《均田策》时,用于秘密通信的一种密文。
“雷霆藏于礼器,终将劈开宗庙的梁柱。”他爹庄辛在旁边面如死灰地念叨,不知道是总结刚才的惊雷,还是预言他们家族的未来。老贵族的眼神涣散,仿佛已经看到了庄家祠堂倒塌、祖坟被刨的凄惨景象。
庄穆却摸了摸那块带着磁石箭簇和密文玉佩,看着墙上那触目惊心的“夷宗”血篆,又瞥了眼窗外那株在雷雨中被浇得透湿、却依然顽强伸展着嫩叶的漆树幼苗,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古怪的念头:
“也许,乌龟壳碎了,未必是坏事。至少,乌龟可以试试能不能长出翅膀?”
当然,这话他没敢说出口。毕竟,他爹的眼神已经不是在找编钟了,而是在找能把他直接钉在祖庙墙上当装饰品的特大号钉子了。
雷声还在轰鸣,仿佛老天爷看戏看得高兴,正在拼命鼓掌。雨水顺着破漏的屋顶流下来,在镶嵌着珍珠的地面上汇成小溪,带着血水和灰尘,缓缓流向门外。
庄穆蹲下身,假装系鞋带,悄悄把那只吸附着他玉佩的箭簇塞进了袖袋。入手冰凉,沉甸甸的,像是握住了一段刚刚开始的历史。
而在更远的宫门外,一株野生的牵牛花不知何时爬上了墙头,紫色的花朵在暴雨中摇曳,像是为这场闹剧献上的最后花束。
庄穆知道,他,以及整个庄氏家族的安稳日子,就像那罐被射穿的酸黄瓜一样,彻底泡汤了。但不知为何,他心中除了惶恐,竟还有一丝难以言说的...期待?
“走吧。”庄辛终于回过神来,拉了拉儿子的衣袖,声音沙哑,“该回去...收拾行李了。”
他们的背影消失在雨幕中,而身后的灵堂里,那场由箭矢、雷电和鲜血组成的戏剧,才刚刚落下帷幕。
(第1章完)
【下章预告】: 庄氏家族连夜打包,准备开启流亡副本!大巫的龟甲炸出了“水厄东行”的预言,庄穆偷偷藏起一片当导航。流亡路上会有什么惊喜(吓)?且看第二章《龟甲灼痕》!
时间: 紧接上章(同年同时)
地点: 楚国王宫地窖
人物: 庄辛(祖父)、庄穆(父)、大巫、刚出生的庄子
动植物:丹阳朱鹭、百年灵龟、蛀虫;宫墙霜华、枯黄藤蔓、蓍草束
郢都的秋寒颇具个性——并非北地那种干爽利落的冷,而是裹挟着云梦泽水汽的黏腻寒意,如同浸透冰水的蛛网,悄无声息地缠绕上人的肌骨。宫墙霜华凝结得极尽工巧,宛若司造监匠人彻夜未眠,为每片黛瓦镶嵌了冰晶雕琢的璎珞。地窖石壁上渗出的水珠在火光映照下如泪滴般晶莹,沿着青苔的轨迹缓缓滑落。连苑中那些素来矜贵的丹阳朱鹭,此刻也都蜷缩巢中,将修长喙吻埋入羽翼,活似一群自知理亏的讼师。
庄穆在祖庙地窖中来回踱步,步履凌乱如陶钧上失控的坯胎。这处深藏王宫腹地的密室,本是供奉宗庙礼器的禁所,此刻却被惶惑不安的气息笼罩。夔纹青铜镜映出他焦灼的身影,镜面因年代久远已泛起涟漪状纹路,将人影扭曲得如同水底倒影。百年礼器在火光中投下扭曲暗影,恍若无数沉默的见证者。穹顶垂落的枯黄藤蔓犹自保持优雅弧度,恰似迟暮美人不肯卸下的尊严。
地窖中央,那尊传闻烹过夏朝末代龙裔的巨鼎正蒸腾着氤氲雾气。三人合抱的鼎身雷纹隐现,蒸腾出混合了草药、硫磺与岁月尘埃的复杂气息——用他新婚夫人私下的俏皮话:“恰似司命神君三年未浣的袜履。”
“安坐片刻罢。”父亲庄辛垂眸盘坐蒲团,面前漆器茶具流转着暗光,“这般转悠,为父眼晕更甚观星官绘制天象图。”
庄穆蓦然驻足,腰间组佩琅玑相击:“儿臣愚钝,既已涉入诛杀吴起之事,何须再行占卜?岂非画蛇添足——”
“愚见!”庄辛倏然抬眼,目光如新磨戈刃,“大事如烹小鲜,火候失之毫厘则谬以千里。你当吴起变法只是革除弊政?他这是在掘贵族的根!既已出手,更需窥探天意。莫非你要蒙着眼目跃入沸鼎?”
话音未落,庄穆已觉汗颜。原来父亲意在卜测家族前程。
就在这时,地窖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,一个满身尘土的家臣跌撞而入,皮甲上还带着夜露的湿气。“主公!边关急报!魏韩联军在浊泽大败赵军,邯郸危在旦夕!”
庄辛手中的茶盏微微一滞:“继续说。”
“据说魏军使用了新式弩机,可连发十矢,韩军则布下了奇特的火牛阵……”家臣喘息着,“此战之后,魏国霸权恐将……”
庄辛抬手制止,目光转向大巫:“听见了吗?天下大势尚且如此变幻莫测,何况我等微末之躯?开始占卜吧。”
角落处,大巫正对百年灵龟低诵祝词。那灵物似知大限将至,将首尾尽数缩入甲壳,龟甲上的纹路在火光中泛着幽光,每一道沟壑都像是记载着某种古老的秘密。唯留两点墨玉般的眼珠审慎打量世间。供案上蓍草束如待射之矢,旁置青铜钻凿泛着幽光,垒垒竹简在墙角氤氲陈腐气息,恍若沉睡史官冷眼旁观。
“瞧见否?”庄穆附耳低语,“这龟兄倒比吾辈更谙明哲保身之道。”
庄辛从鼻子里哼了一声,捋了捋保养得油亮的胡子:“它那是蓄力。等着吧,待会灼龟时,它能憋出个惊天地泣鬼神的响动来,比宫里的编钟还响亮。”
就在这当口,地窖深处临时用屏风隔出的产房里,传来一阵压抑的呻吟声。庄穆的夫人即将临盆,这本该是件值得庆贺的喜事,却偏偏选在这个剑拔弩张的时刻。屏风上绣着的凤鸟图案在火光中微微颤动,仿佛也要展翅飞去。
大巫开始了他的表演。他先是用一束蓍草在龟壳上比划,动作优雅得像在给情人梳头。那些蓍草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,随着他手腕的转动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。接着取出钻凿,那工具精巧得让人怀疑他兼职的首饰匠——青铜打造的钻头锋利异常,木制的把手被摩挲得温润如玉。
“《易》曰'探赜索隐',”大巫一边在龟甲上找下钻的位置,一边念念有词。他的声音在地窖中回荡,与鼎中液体的咕嘟声形成奇特的二重奏。“这龟甲啊,就像女人的心思,钻浅了不出纹,钻深了又要恼。”
庄穆忍不住插嘴:“您这经验听着挺丰富啊?”
大巫面不改色,继续手上的动作:“卜筮之道,贵在触类旁通。”
突然,产房那边的呻吟声变得急促起来。庄穆不由自主地向那边张望,却被父亲一个眼神制止。“生孩子就像酿酒,”庄辛慢悠悠地说,“急不得。倒是这天下大势,比产妇的阵痛还要剧烈呢。”
火苗终于舔上龟甲的那一刻,奇妙的事情发生了。先是那灵龟果然不负众望地发出了一声悠长的、充满抗议意味的排气声,声音在地窖里回荡,震得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。庄穆发誓他看见鼎里的汤汁泛起了涟漪。紧接着,龟甲发出的不是寻常的“噼啪”声,而是一连串清脆的乐音,叮叮咚咚的,像是有人在用玉磬演奏一支忧伤的曲子。
“听!”大巫激动得胡子都在抖,“这是《韶乐》啊!舜帝时代的《韶乐》!”
庄辛肃然起敬,整了整衣冠:“吉兆!大吉之兆!”
庄穆却皱起眉头,侧耳细听:“我怎么听着像是我夫人摔了那套她最爱的玉玦时的声音?”
裂纹开始显现了。它们不是寻常的直线或折线,而是蜿蜒曲折,仿佛有生命般在龟甲上蔓延伸展,形成一幅神秘的地图。更奇的是,随着裂纹的延伸,有些木屑从梁柱上簌簌落下——那是被蛀虫辛勤耕耘了数十年的成果,此刻仿佛也在为这场占卜添砖加瓦。地窖角落里的青铜觚突然发出一声轻微的嗡鸣,仿佛在应和着什么。
“看这纹路,”大巫的声音开始发抖,“似山非山,似水非水……”
庄穆凑近了细看,突然“噗嗤”笑了出来:“这哪是山水,这分明是郢都城外的沮水河道图嘛!你看这个弯,不就是我们上月钓鱼的那个回水湾?”
庄辛狠狠瞪了儿子一眼,但自己细看后也不由愣住了。确实,那裂纹的走势与沮水如出一辙,甚至连几个著名的险滩都清晰可辨。更令人称奇的是,裂纹中似乎还有细小的分支,宛如河道的支流,其中一条特别醒目的向东延伸,仿佛预示着某种命运的轨迹。
大巫的额头开始冒汗,他加快了灼烧的速度,火苗蹿得老高,把整个地窖照得忽明忽暗。鼎中的蒸汽更浓了,那些在蒸汽中翻滚的草药,此刻看起来像是千军万马在云雾中厮杀。墙壁上悬挂的青铜剑在蒸汽中若隐若现,剑柄上镶嵌的宝石反射着跳跃的火光,宛如夜空中的星辰。地窖深处,那些堆积的礼器投下的影子不断变换形状,仿佛在演绎着某种古老的戏剧。
就在这时,地窖角落里传来一声响亮的啼哭。
所有人的动作都顿住了。
庄穆第一个反应过来,像只被点着的爆竹一样跳起来:“生了?!这么快?!”
他跌跌撞撞地冲向地窖的角落,那里用屏风临时隔出了一个小空间。他的夫人正虚弱地躺在一堆锦缎中,怀里抱着一个皱巴巴的婴儿。婴儿的哭声格外洪亮,在地窖中回荡,仿佛在向这个世界宣告他的到来。产婆用青铜盆里的温水清洗着婴儿,水中漂浮着几片艾草,散发出清新的气息。屏风上悬挂的香囊轻轻摇晃,里面的香料散发出安神的香气。
“是个小子,”接生婆笑得满脸褶子,“听这哭声,肺活量不错,将来准是个大嗓门的。”
庄穆手足无措地看着那个还在嚎哭的小肉团,突然觉得眼前的占卜、政变、家族命运,都变得无比遥远而不真实。婴儿的哭声在地窖中回荡,与鼎中液体的沸腾声、火焰的噼啪声交织在一起,形成一首生命的交响曲。他注意到婴儿的小手在空中挥舞,手指纤细得像是刚抽芽的柳枝。
“给他起个名吧。”夫人轻声说,脸上带着疲惫而幸福的笑容。
庄穆看着地窖中央那还在发出乐音的龟甲,看着那些如同河道的裂纹,脱口而出:“就叫周吧。周流不息,如水之逝。”
仿佛是为了回应这个名字,龟甲突然发出一声巨响——不是碎裂,而是某种沉闷的爆炸声。整个龟甲在火焰中炸开,碎片四溅,有一片甚至准确地落在了刚出生的庄周襁褓上。那片龟甲不偏不倚,正好落在婴儿的胸口,形状酷似一片柳叶。
烟雾散去后,残留的龟甲上,裂纹清晰地组成了四个籀文:
“水厄东行”。
地窖里一片寂静。只有小庄周的哭声格外响亮,仿佛在抗议这个不情愿的预言。鼎中的蒸汽渐渐散去,露出底下仍在跳跃的火焰。墙壁上青铜器的影子停止了舞动,仿佛也在凝神屏息地等待着什么。地窖顶部的藤蔓无风自动,发出沙沙的声响。
大巫瘫坐在地,面色灰青:“完了,全完了。水流之厄,东行之灾……”
庄辛却突然大笑起来,笑声在地窖里回荡,震得鼎中的汤汁又泛起了涟漪:“好!好一个'水厄东行'!吴起那厮变法,第一条不就是'迁贵胄于东野'吗?这龟甲倒是实在,连流放的方向都给指明了。”
庄穆却没说话。他悄悄捡起落在儿子襁褓上的那片龟甲,发现它异常光滑,边缘圆润,像是已经被河水冲刷了千年。更奇的是,对着火光看时,龟甲内部似乎有细微的纹路在流动,如同真正的河水。他将龟甲凑近耳边,仿佛能听到遥远的水声。这龟甲片触手温润,完全不像刚刚经过烈火的灼烧。
“占卜者窥见天道裂痕,却困于命运的网罟。”他喃喃自语,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地窖角落里的那些青铜礼器。那些曾经象征权力与地位的器物,此刻在火光下显得格外沉重。他注意到其中一尊青铜爵的底部已经出现了绿色的锈迹,像是时光在上面留下的泪痕。
地窖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,一个家臣连滚带爬地冲进来,身上的皮甲还带着室外的寒气:“主公!不好了!吴起……吴起他……”
庄辛猛地站起,身上的玉佩发出清脆的碰撞声:“吴起怎么了?”
“吴起在先王灵前被箭镞乱射,他……倒是没死;但……但是箭矢伤了王尸,大王震怒,要夷三族!”
地窖里再次陷入死寂。这一次,连小庄周都不哭了,只是睁着乌溜溜的眼睛,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他刚刚来到的世界。产婆手中的青铜盆微微倾斜,盆中的水荡起涟漪,映出跳动的火光。屏风上的绣凤仿佛也在这一刻凝固了展翅的姿态。
庄穆握紧了手中的龟甲片,那上面还带着火焰的余温。他突然明白了,有时候预言不是告诉你未来,而是给你一个看待未来的角度——就像这个龟甲片,握在手里是灾厄的证明,但若是放在水上,说不定就是个不错的罗盘。他注意到龟甲片的边缘有一个细微的孔洞,仿佛是特意为了穿绳而设。
“收拾东西,”庄辛的声音出奇地平静,他缓缓整理着衣袖上的褶皱,“我们该上路了。”
“去哪?”庄穆问,目光却不离怀中的儿子。
庄辛指了指龟甲上的裂纹:“东行。既然龟甲指了路,我们就去看看东边的风景。”
他顿了顿,又补充道:“记得把你儿子抱好。这小子出生在这种时候,要么是天降灾星,要么是命不该绝——我赌后者。”
庄穆低头看着怀中的儿子,小家伙正好奇地吮吸着自己的手指,完全不知道自己刚刚在历史的转折点上打了个滚。婴儿细软的头发在火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,小小的手掌还不自觉地握成了拳头。他注意到儿子的耳垂特别丰厚,像是寺庙里佛像的耳朵。
“听见没?”庄穆对儿子说,声音不自觉地温柔了几分,“祖父说你命不该绝。你可要争气,至少活到能听懂这些荒唐事的时候。”
小庄周回应了一个奶嗝,声音响亮得在地窖里都有了回音。
庄穆突然觉得,也许流亡之路,也没想象中那么糟糕。至少,应该会比在这个充满龟屁和预言的地窖里有趣得多。他抬头望向地窖的出口,那里透进来一丝微弱的天光,仿佛在预示着一条全新的道路。出口处的石阶上生着青苔,在火光下泛着幽幽的绿光。
地窖角落里的那些青铜礼器静静地伫立着,它们见证了数百年的祭祀与祈祷,此刻又要见证一个家族的流亡。而在它们沉默的注视下,一个新生儿的第一声啼哭,似乎比任何预言都更加响亮。那些堆积的竹简在火光投下的影子,像是无数个等待书写的未来。
(第2章完)
【下章预告】:箭雨中的血色梅花,误伤王尸的庄氏该如何逃亡?且看第三章《金矢穿棺》!
时间: 公元前368年冬
地点: 楚声王灵堂
人物: 庄氏子弟、1岁的庄子、吴起、楚国王族
动植物:玄鸟标本、旋龟图腾、游鱼;柞木炭、血梅、梅花花瓣
楚声王的灵堂冷得像个巨大的冰鉴,连空气中都飘浮着肉眼可见的霜晶。那些悬挂在梁柱间的玄鸟标本——据说是周天子亲赐的祥瑞——此刻羽毛上结满了冰棱,活像一群刚在云梦泽里游过泳的落汤鸡。灵堂四角摆放的青铜暖炉里,上好的柞木炭烧得正旺,却丝毫驱不散这刺骨的寒意,仿佛连火焰都被这肃杀的气氛冻住了。炉身上铸造的饕餮纹在火光中若隐若现,那张开的巨口仿佛要将整个灵堂的暖意都吞噬殆尽。
庄穆抱着刚满周岁的庄周站在人群最后排,感觉自己像个走错戏台的伶人。他特意选了件素色深衣,可腰间的青玉带钩还是暴露了贵族身份——那上面精细雕刻着庄氏一族的图腾,一只似龟非龟的旋龟。怀里的小家伙倒是兴致勃勃,眼睛亮得似铜铃,他的小嘴巴正用力啃着一块用来镇痛的玉玦,口水把庄穆的锦衣前襟浸湿了一大片。那玉玦本是楚声王生前最爱把玩的物件,此刻却成了幼儿的磨牙棒,世事之荒诞莫过于此。
“祖宗在上,”庄穆对着儿子耳语,“等你长大要是问起为父今天为何要来凑这个热闹,我就说你当时啃玉玦啃得太投入,为父不忍打扰。”他心中暗自苦笑,这荒唐的说辞连自己都不信,却又想不出更好的解释。望着怀中稚子天真无邪的眼眸,他忽然生出几分愧疚——让这么小的孩子卷入这场政治风暴,实在非他所愿。
小庄周回应了一个响亮的“咯嘣”声,玉玦上顿时多了几个牙印。这孩子自从会爬之后,就对各种玉器表现出异乎寻常的兴趣,庄穆常怀疑他上辈子是个琢玉匠。更奇的是,这孩子对周遭的剑拔弩张浑然不觉,反而对梁柱上凝结的霜花产生了浓厚兴趣,伸出小手想要触碰那些晶莹的冰晶。
灵堂正中央,吴起正进行着他职业生涯中最富戏剧性的谢幕演出。这位变法大师今日特意换上了全套朝服,连腰间佩戴的组玉都按《周礼》重新排列过,整个人庄重得像是要去参加自己的婚礼——如果忽略他正趴在先王棺椁上这个不太雅观的姿势。那具用整块金丝楠木雕成的棺椁散发着淡淡的香气,上面镶嵌的珍珠母贝在烛光下泛着幽光。棺椁四周摆放着陪葬的青铜礼器,那些鼎、簋、觚、爵静静地伫立着,仿佛在默哀,又像是在见证着什么。
“瞧见没?”庄穆的叔父庄渠凑过来低语,“吴起这老小子,连逃命都要摆造型。”庄渠今日特意在皮甲外罩了件孝服,可腰间的青铜剑还是不安分地露了出来,剑鞘上庄氏一族的螭纹若隐若现。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不屑,又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钦佩——能在生死关头还保持这般风度的,整个楚国也找不出几个。
庄穆注意到吴起的姿势颇为奇特:他左手护住心口,右手却死死按在楚声王的玉带上,乍看像是在保护先王遗体,实则巧妙地将自己的要害藏在了棺椁的阴影里。那玉带是用和田青玉制成,每一块玉片上都雕刻着精细的云雷纹,此刻在吴起手中微微颤动。这个发现让庄穆心中一动,隐约觉得今日之事恐怕不会简单收场。
“这叫'借势',”庄穆对怀中的儿子进行现场教学,“就像你偷吃蜜糖时知道躲在奶娘裙摆后面。”他这话看似说给幼儿听,实则是说给自己——在这乱世之中,若不懂得借势而为,只怕连性命都难保。
突然,灵堂里的烛火齐齐摇曳。那些雕刻在棺椁上的蟠螭纹路在晃动的光影中仿佛活了过来,在楠木表面缓缓游动。守灵的玄鸟标本突然集体转向,鸟喙齐刷刷对准了吴起的方向。这些玄鸟是楚国王室的至宝,据说用特殊药液浸泡过,能千年不腐,此刻它们的眼珠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诡异的光。庄穆感到怀中的庄周突然安静下来,睁大了眼睛望着那些转动的玄鸟,小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。
“时机到了!”不知谁喊了一声。
霎时间,灵堂里上演了一出精彩的箭术表演——如果忽略它的血腥目的的话。庄氏私兵们从四面八方现身,手里的弓弩五花八门:有需要三人操作的连弩,有能一次发射五支箭的“霹雳车”,甚至还有几个特别讲究的,用的是包金箭头的礼器用箭。这些箭矢的箭杆都是用上好的柘木制成,箭羽则是雕翎,每一支都价值不菲。弓弦振动的声音在灵堂中回荡,宛如死神的低语。
“败家子!”庄辛老爷子痛心疾首,“那些包金箭是祭祀天地用的!”老贵族今日特意佩戴了祖传的青铜冠,冠上的璎珞随着他的怒气不停抖动。他这话看似在指责浪费,实则是在宣泄心中的不安——动用祭祀之器行弑杀之事,这是要遭天谴的啊!
第一波箭雨射出时,吴起展现了他惊人的运动天赋。他一个鹞子翻身——虽然因为年龄关系更像只扑腾的老母鸡——精准地躲到了楚声王遗体后方。箭矢“噼里啪啦”钉在棺椁上,活像给先王穿了件刺猬外套。有几支箭甚至射中了陪葬的玉器,发出清脆的碎裂声。那些玉器都是难得的珍品,此刻却如同寻常瓦砾般破碎,看得一众贵族心疼不已。
“《孙子》云'善守者藏于九地之下',”庄穆啧啧称奇,“吴子这是把自己藏在先王身后啊!”他下意识地护住怀中的儿子,小家伙却兴奋地挥舞着小手,似乎把这当成了一场有趣的游戏。这孩子对危险浑然不觉的模样,让庄穆在忧心之余又感到一丝欣慰——至少此刻,他还能为儿子撑起一片无忧的天地。
第二波箭雨接踵而至。这次吴起玩了个更绝的:他扯过陪葬的玉枕挡在面前,那些造价不菲的包金箭撞上玉石,发出清脆的“叮当”声,像是在演奏编钟。那玉枕是用整块岫岩玉雕成,上面刻着北斗七星的图案,此刻已经布满了裂痕。玉石碎裂的声音在灵堂中格外刺耳,仿佛在诉说着什么不祥的预兆。
“暴殄天物!”一个老宗亲捶胸顿足,“那玉枕是随侯珠的边角料做的!”这位老宗亲身上佩戴的组玉发出急促的碰撞声,显然气得不轻。然而在庄穆听来,这愤怒中似乎还夹杂着别的情绪——是对旧秩序即将崩塌的恐惧,还是对自身命运未卜的忧虑?
混乱中,一支特别有想法的箭脱离了大队。它先是撞上了悬吊的玄鸟标本,打转了三圈,然后不偏不倚地射中了楚声王遗体的——臀部。那支箭的箭杆上刻着细密的纹路,在烛光下隐约可见是某种计量单位的刻度。这个发现让庄穆心中一凛,隐约觉得这支箭恐怕非同寻常。
时间仿佛凝固了。
所有的箭矢突然在空中停顿,像是被无形的丝线吊住。那些钉在棺椁上的箭杆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根发芽,嫩绿的枝条从箭羽处探出头来,上面还带着细小的绒刺。这些枝条生长的速度惊人,仿佛把百年的光阴压缩在了一瞬间。灵堂中弥漫开一股奇异的清香,与先前的血腥味形成了鲜明的对比。
“见鬼了!”庄渠大叫,“我在箭杆上涂的是桐油,不是春雨!”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的箭囊,那里还装着十几支同样的箭。这位向来以胆大著称的武将,此刻脸上也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。
更惊人的还在后面。那些新生的枝条上迅速结出花苞,在众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绽放出鲜艳如血的红梅。每一朵梅花的花心,都隐约可见金色的箭簇形状。梅花的香气在灵堂中弥漫,与檀香的味道混合在一起,形成一种奇异的芬芳。这诡异而美丽的景象,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忘记了呼吸。
“《神农本草》有载'血梅,生于兵戈之地',”一个博学的宗亲喃喃道,“可这长得也太快了!”他扶了扶头上快要歪掉的缁布冠,眼睛瞪得如同铜铃。作为楚国最有学问的宗亲之一,他从未在任何典籍中见过这般奇景。
吴起在花丛中抬起头,脸上带着神秘的笑容。他缓缓从怀中取出一卷竹简,轻轻放在血梅的根系旁。那竹简触土的瞬间,梅花开得更加艳丽了。竹简上用朱砂写着密密麻麻的文字,在梅花的映衬下格外醒目。庄穆眯起眼睛,勉强辨认出几个字:“均田”、“量地”、“滑轮”,这些词汇让他心中一动。
“他在施肥吗?”庄穆困惑地问怀中的儿子。小庄周正试图抓住飘落到眼前的梅花花瓣,小嘴里“咿咿呀呀”说个不停。这孩子似乎对红色特别感兴趣,小手不停地朝着最艳的那朵梅花挥舞。那专注的神情,仿佛在与这些奇异的花朵进行着某种无声的交流。
这时,灵堂大门被轰然推开,新任楚肃王在甲士簇拥下现身。年轻的君主看着满灵堂的“梅花”,表情复杂得像是刚发现自己最爱的酒樽被当成了尿壶。他身着的玄端朝服上绣着精美的十二章纹,此刻在梅花的映衬下显得格外突兀。这位刚刚继位的君主,显然还没准备好面对如此诡异的局面。
“夷——宗——”司礼官颤抖着宣布惩罚,声音在梅香中显得格外滑稽。他手中持着的玉圭不停抖动,上面的谷纹仿佛都在颤抖。这个惩罚早在众人意料之中,但在这样的情境下宣布,却莫名地显得有几分荒诞。
庄穆趁乱弯腰,从吴起身旁捡起一支开得最艳的血梅枝条。那枝条入手温热,箭簇部分居然还在微微搏动,像是具有生命。更奇的是,当他触碰枝条时,脑海中突然闪过几个画面:阡陌纵横的田野,正在测量地界的官吏,还有吴起在灯下绘制地图的身影……这些画面如此真实,仿佛亲身经历。他忽然明白了什么,紧紧握住那支奇特的枝条。
“弑君者的血,会浇灌出新的律法。”他若有所思地看着怀中儿子,小家伙正把血梅花瓣往嘴里塞。那花瓣入口即化,留下淡淡的甜腥味。这个动作看似寻常,却让庄穆心中涌起一种奇特的预感——这个孩子,或许与今日发生的一切有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。
返家的马车上,庄辛老爷子盯着儿子手里的“梅花箭”,忽然笑出声来:“知道吗?吴起年轻时在鲁国学过农事,据说特别擅长嫁接之术。”老爷子手中的鸠杖轻轻点着车厢底板,发出有节奏的声响。这笑声中带着几分无奈,几分释然,还有几分对命运弄人的嘲讽。
庄穆看着窗外飞雪,那些飘扬的雪花与记忆中血梅的花瓣奇妙地重叠在一起。怀中的庄周已经熟睡,小手还紧紧攥着那支奇特的箭簇。孩子的呼吸均匀,嘴角还沾着些许花瓣的汁液。这一幕莫名地让他感到心安——无论前路如何艰险,至少此刻他们父子相依。
“所以,”庄穆轻声道,“他这是把自己'嫁接'到楚国的未来里了?”他注意到那支血梅枝条在黑暗中泛着微光,箭簇部分仿佛有血液在流动。这个发现让他既惊且惑,隐约觉得这支箭恐怕还会带来更多的奇迹——或者说,更多的麻烦。
马车驶过结冰的沮水,冰面下隐约可见游鱼的身影。庄穆忽然觉得,也许流亡之路,会像这支开花的箭矢一样,在绝境中绽放出意想不到的风景。他低头看着熟睡的儿子,轻轻擦去他嘴角的花汁,心中涌起一种奇特的预感:这个在刀光剑影中长大的孩子,或许会见证一个完全不同的未来。而这个未来,可能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精彩。
(第3章完)
【下章预告】:流亡路上,庄氏家族如何在沮水畔用青铜剑换取生机?且看第四章《流亡地图》!
作者简介
老貘,本名庄斌,曾用笔名一夫等。江苏泗阳人。生于20世纪60年代初, 17岁上大学,毕业后当过教师,团干部,机关职员。曾任《淮海晚报》记者站长、《宿迁日报》记者、编辑、副主任、主任;是《宿迁晚报》主要创办者之一;历任广州大学华软软件学院(媒介与宣传负责人)、广东高校教材研究中心(副总编辑、总编辑)、广东工业制造技工学校(校长)、深圳国泰安教育技术股份有限公司(董事长助理、顾问);现任广东高校教材研究中心理事、名誉总编。 中国诗歌学会会员、广东省作家协会会员。先后在《诗刊》《人民文学》《儿童文学》《雨花》《青春》《文艺报》《凤凰动漫》等多种报刊发表诗歌、小说、散文、评论、科幻文学等320多万字;作品入选海内外多种选本。已出版《星辰与代码的对话——解码新科技600关键词》(中国青年出版社)《从地动仪到嫦娥探月》(大师的少年创新时光丛书·广东科技出版社)、《从蒸汽机到人工智能》(大师的少年创新时光丛书·广东科技出版社)《大师的少年时光》(中国轻工业出版社)《一夫诗选》(作家出版社)《老貘小说散文选集》(中国文艺出版社)《宿迁现代五杰》(中国文史出版社)《大学生创业就业133例》(教育科学出版社)《光辉的旗帜》(红旗出版社)等著作11部,被中国国家图书馆、中国现代文学馆、广东省立中山图书馆、广州少儿图书馆等多家图书馆收藏。其中,《大学生创业就业133例》被国内数十家高校列为大学生创业就业教材。
另有网络文学280余万字,如《庄子大传》《南极大决战》《长安诗杀》《战神霍去病的军工帝国》《武脉觉醒》等,网络作品多见于番茄、知乎等平台,涵盖科幻、科普、历史、都市现实,以独特的思辨风格和深厚的人文关怀持续探索故事的可能性,目前仍有新作在平台持续更新中。